|
日本福島核災三年了,台灣人心中的福島印象,可能還停留在氫爆衝破福島一廠的駭人畫面。包括我在內的台灣民眾會想知道,「三年了,福島可好?」
七個月前我們確定要前往日本福島第一核電廠與核災管制區採訪時,同事、家人都有反對的聲音,尤其當時又發生福島一廠輻射汙水問題,達到一個新高峰,寫信給日本的同業詢問前往福島採訪事宜,對方回信問:「你真的打算現在來?」
聯合報採訪團隊還是如期出發,在日本採訪長達一個月,成為第一家踏進福島一廠的台灣媒體,採訪團隊也深入目前仍是管制區的雙葉町等核災重災區,跟著災民回到此生可能無法重返的家園,體會核災在日本刻畫的傷口。
在雙葉町採訪時,我跟同事依官方的要求穿著全套防護裝進入管制區,但在管制區內卻見到雙葉町的公務員,不但沒穿防護裝、甚至連口罩都不戴,就在管制區內趴趴走,我心中疑惑:「真的不要緊嗎?」
在福島醫科大學採訪時,好幾個醫學博士對我的疑問,都有相同的回覆:「現在多數管制區的輻射量是安全的。」
|
但是有疑慮的顯然不只我,結束福島醫科大學採訪後,搭上一輛計程車,司機 已當阿公的年紀,運將菊田滿之告訴我,雖然他相信輻射應該已經沒太大影響,但想到下班回家後,要抱孫子、與孫子玩,他就拒絕出車到福島一廠附近。
即便我相信此次赴福島採訪是安全的,但想到回台灣後要抱抱一個月沒見的五歲女兒,離開日本前,還是把穿進福島一廠的外衣丟棄,沒帶回台灣,心境一如福島的這位計程車司機菊田滿之。
從福島回來台灣,朋友開玩笑地問我:「晚上關燈時,身上會不會發亮?」在日本福島一廠與福島災區採訪時,我共吸收約二百微西弗的輻射量,這約是國際認定一個人一年可承受一毫西弗輻射量的五分之一,我的身體晚上當然不會發光。
包括日本司機、日本醫學博士、我、我的朋友,對於福島核災都有不同的想像。
三年了,福島可好?這個問題跟肉眼看不到的輻射對福島的影響一樣,很難描述與回答。
|
在採訪過程中,我們遇到許多態度極端的福島居民,有迫不及待想要告別組合屋,回到災區的居酒屋老闆娘;也碰一個三代同堂家庭,決定舉家遷移,連祖墳也一起帶往千里之外,重新建立新家園。
三年了!福島居民在核災的陰影中,還在做選擇,留下、遷徙或觀望。
在日本,從官方到民間,也正在醞釀核能的新抉擇:要不要重啟核電廠,結束福島核災後的第二度全國零核電?贊成與反對兩方,都認為自身的主張,對日本最好。
福島好不好?還需要時間檢驗,但包括福島災民內的日本人,正在能源十字路口上仔細思量、猶疑,試圖為自己、為下一代做出抉擇。
那台灣的選擇呢?
|
在311事件滿3周年前夕,經過一長串的交涉,我終於站上了311日本核災的重災區─福島一廠,成為進入福島一廠的首位境外單一媒體專訪的記者。
出發去福島一廠採訪前,向一位派駐在北京的日本同業請益,對方提醒我要注意輻射的問題,不能盡信東京電力提供的數據。他說:「北京空氣汙染人人可見,大家警覺心很高,福島的輻射汙染卻是肉眼難見,一般人很難看清全貌。」
福島核災發生滿3年,要了解福島一廠的實際情況,最好的辦法就是到現場,但這個現場,很難抵達,要把看不見的福島輻射情況,透過文字寫出來,是另一個挑戰。
東電拒之門外 交涉數月
東電曾邀請東京外國記者俱樂部成員統一進入福島一廠採訪,但從未開放境外單一媒體進入福島一廠,半年前第一次向東電提出採訪申請時,在預期之中,遭到對方拒絕。
之後展開長達數月的交涉,與東電往來信件超過二百封,去年12月第一次赴福島,即便已挺進到肉眼可見福島一廠,最終仍被拒於門外,令人失望。
但在那次與東電高層對談,對方了解台灣對福島一廠現狀的關切,終於同意讓我在今年二月進入福島一廠採訪。
取得進入福島一廠採訪門票,是另一波複雜準備工作的開始。從採訪路線選擇,一直到攝影器材規格與腳套尺寸,日方鉅細靡遺的要求我提供各項資訊。
若遭輻汙 相機不得攜出
|
聽到這項訊息時當場傻眼,因為進入福島一廠的主要目標就是要帶回最新的畫面,若不能帶出畫面,此行成果就會大打折扣。出發前我把兩台相機用塑膠袋層層包裹,希望能避免相機遭汙染,入境日本海關時還被詢問為何要把相機包得像粽子一樣。
進入福島一廠後,我發現日本工作人員也很擔心輻射汙染問題,採訪車輛內的地板、座椅全部都用透明塑膠布覆蓋,東電陪同人員攜帶的輻射偵測器、大聲公等配備,同樣用塑膠袋包裹。
出發來福島一廠前,報社長官、同事與家人擔心輻射問題,為了讓他們放心,我解釋進入福島一廠遭受的輻射劑量大概就是照一張胸部X光,但我沒講的是,福島一廠內最高輻射劑量,是正常環境輻射量的2萬倍。
連東電人員都很緊張…
|
離開福島一廠前,除了要接受全身詳細的輻射偵測外,隨身攜帶的器材也要經過仔細掃瞄,確定沒有輻射汙染後才能離開。
幸運的是,我攜帶的兩台照相機都通過檢測,順利將福島一廠的最新畫面帶回台灣。
|